星星和月亮隐匿起来，天地无光，只有点点的幽冥鬼火。墨色的水倒映不出一点星光，隐藏在了夜幕之中，悄无声息。
但仔细听，却似乎能听到哀鸣之声自水中传来。
非相左看着周围的景象，不禁萧瑟得搓了搓手臂，低声拉过凡音说道：“你觉不觉得这里突然阴森诡异的厉害？比之前在驿站那时候还要吓人。”
他的话音落了半天，却见凡音丝毫没有反应，非相左忍不住向凡音看去，只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跪立在慎夜面前的少女，杵杵他的手臂，小声不满道：“你做什么呢，一直盯着她看，”凡音却丝毫听不进他说的话一般，连看都看自己一眼，非相左冷哼一声讽刺道，“那可是有人家的姑娘，又是你爹的心上人，你可注意点，别学着勾三搭四。”
若是往常，凡音一定和他吵了起来，然而这一次，凡音却动也不动，目光落在碧落的身上，点点幽火照映下，只看到他紧抿的嘴唇。
目光中，见碧落终于转过了头来看向这边，眼神却越过了自己落到了止月的身上。
那双墨眸幽暗深邃，如深潭古井，望着自己时，却似乎有万千波澜。
……
“我如何想，却如何也觉得不对。”
止月在藏书阁中找到了绍皖，他正细细地维护着竹简卷册，一点一点的将它们重新编好串起，听了止月的话，手下的动作顿了一顿，却没有过多的反应。
直到手中的竹简被一只手生生摁下，绍皖被迫抬起头来看他。
“你早与她相识对不对？”
绍皖淡淡地拨开他的手，继续串着竹简，“我与许多人相识，不晓得你说的是哪一个。”
“你在装模作样，明知道我说的是谁，”止月直接拆穿他，语气里带了几分愠色，“凡音出事，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向你求助，而且脱口而出就能说出你的名字和性子。回到语一山在我来找你之前，你们应该已经说了不少话了罢？我可否冒昧问问，你们都说了些什么？”
绍皖掀眼皮淡看他一眼，道：“知道冒昧，就不要再问了。”
止月收回手，桃花眼眸微眯，向下睨着绍皖，“我本也不想追究，但近来发生的事情，实在不由得我不多心。”
“凡音与她关系非常，却始终不肯向我吐露半点实情。然而自凡音三岁起就一直跟着我，不可能他身边有什么重要的人是我不知道的；而你，似乎同样与她早有相识。我身边的人，似乎有脱不开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他声音渐渐沉下去，目光始终落在绍皖的脸上。
“你不觉得这太不正常了么？”
绍皖默了片刻，才说道：“她人已经走了，你追究这些，又有什么意义。”
“所以说……”止月深吸一口气，“你们果然都有事情瞒着我。”
绍皖站起身来，拿着竹简找寻着地方想放回原处，“在下与人有约，有些事情不便相告，实属抱歉。”
“那我可否问问，为何你要与她做约定。”
“因为在下，欠了她两个故事。”
绍皖轻瞥目光看向止月，“拿起放下，莫要追究，对你有利无害。”
止月自嘲一笑，“我拿起过什么，又要放下什么？你们却不告诉我，只瞒着我，最后说这样是为我好？”他目光随着绍皖，冷声道，“有什么利害关系，是我不能自己判断的！”
绍皖默不作声，止月看着他半晌，拂袖转身。
脚下步子沉重，他满心愤懑，只听道绍皖的声音自身后淡淡传来。
“有时候，失去一些东西，比找回来，要令人幸福得多。”
……
绍皖最后的话在耳边回响。
止月凝着眼前的那人，没有言语。
衣袂飘荡，她轻点着脚步往这边走了过来，慎夜抬手想拦，她低声说了几句话，慎夜向这处看了一眼，移开了阻拦的手臂。
众人看着碧落朝他们走过来，却见她越开止月，径直走向了角落中的绍芜。
一时皆尚在诧异，绍芜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少女，愣了许久。手被轻轻抬起，鼻间萦绕的花香，令她沉迷忘记了反抗，直到掌心里被轻轻放下了一个冰冷的物什，才恍然回神。
“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。”
那声音空灵飘渺，摸不到、抓不住，唯一能抓住的，只有手中的长命锁。
碧落低声对她说着，“冥忘河川，他告诉了我他的故事，终其一生，最后的执念，只有你而已。”
……
她靠坐在忘川亭中，耐心地听着那一长段的故事，寥寥生平事，尽是痴红颜。
碧落想着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，不由得偏头问他，为何要喜欢这样一个小姑娘，甚至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。
时间过了很久，沈言都没有给出答案。
她忽然想起冥忘河上，慎夜问自己为何爱止月，自己也说不出答案。
但又过了片刻，见他摩挲着那长命锁，嘴角带着浅笑，“大概是因为，如果我不爱她，就没有人爱她了罢。”
……
“他的执念，是可以照顾你一生一世，满足你所有的心愿。”
长命锁上锈迹斑斑，绍芜垂头看着。
绍皖不在意自己，这长命锁，是沈言送与她的，自己长大后无意中翻了出来，又扔回给了他。
“断人爱恨，斩人执念，是我应做的事情，他现在冥界不肯投胎转世而去，那么我来代替他，满足你最后一个心愿，断了他此生执念。”
绍芜抬起面庞来看向她，眼前少女倾城如画。
“你可有什么心愿？”
她听着自己声音带着缥缈，笑了一下，不知是笑沈言依旧那么蠢钝，还是嘲笑自己，“你让他，就此轮回，此后生生世世，再不记得我罢。”
额头轻抵上她的发间，碧落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。
“我将如你所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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