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间露水清冷,从竹叶上滴下。
秋慕客缓身站起,“你知道,我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,你不喜欢这些繁琐的俗事我又何苦用个赌约来束缚你?这个赌,不做也罢。”
绍皖:“莫非大长座怕输?”
唇间勾着浅笑,秋慕客轻声说道:“语一山从来都不是束缚人的地方,你想去想留,我能如何阻拦,又岂是一道赌约输赢可以控制的?”
秋慕客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清润,绍皖抬眼看向他。
他俯下身,对绍皖低声道:“但绍长座可要想清楚了,你这一走,可就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“大长座是何意思?”
“不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罢了,”秋慕客直起身,无奈笑笑,“现如今天下纷乱,绍长座若是在这个时候弃语一山不顾、弃蓝渊不顾,怕就算是我有心,也难以保得绍长座安生。”
绍皖默然片刻,忽地一声轻笑。
肩上沉了几分,听秋慕客说道:“你不问世事也有许多年了,也因此漠鑫宫里头少有本事的弟子,若是你早些上心,能有个足够继任漠鑫宫长座的弟子,我又何必挽留你呢。”
绍皖揣起袖子,淡道:“谁说没有。”
这么多年,绍皖很少过问漠鑫宫的事情,也从来没有收过座下的弟子,更枉论有在语一山称得出名号的人来。
秋慕客倒是想听听他说的是谁。
却听绍皖幽幽开口道:“我那小女绍芜,天资不在我之下,”他瞥眼看向秋慕客,“否则,当初千少陌大长座怎么会单让她去人间磨砺心性。”
绍芜……
他看着秋慕客犹疑的神情,慢声道:“小女顽劣,然本性天资却是极佳,只是这些年来在下疏于教导。不久前沈长座之事让她成长不少,想必假以时日,定也能为大长座排忧解难。”
若换作之前,秋慕客一定觉得少晚说的是天方夜谭,为了躲避凡尘事而胡扯出来的。但这些日子里,绍芜的一言一行,确实令自己刮目相看。
毕竟,几乎没有哪个修道者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能接近玄虚之境。
秋慕客垂眸思索着,忽然听到殿外的小童传报:“云长座回了语一山,现正在殿外有事要见大长座。”
“让她进来说话罢。”
绍皖勾唇笑笑,“这般匆匆赶回,想必也是为了止月的事情罢,也真是可惜……”他止住了话,起了身向秋慕客施了一礼道,“既然云长座来,在下就不多打扰了,告辞。”
秋慕客略一颔首,任他离开。步履匆匆而过,再抬眼去,只见一个仙姿佚貌的美人。
“云长座来是有何要事么?”
他唇角带着笑,令人如沐春风,云息却没有心情顾及,“我听说凡音出事了?是怎么回事?我刚刚去了重艮宫也不见止月。”
秋慕客让她先坐下说话,“凡音……”提到凡音,他有些遗憾,“被冥魂所伤,同瑾行一样……”
他话没说尽,云息惊得从座位上站起,“凡音……不在了?”见秋慕客沉默,她慌忙问道,“那止月呢?他如今怎样了?”
秋慕客一时不知该如何说,“止月他,似乎想找办法就会凡音。”
他不多言,尽管认为止月大概率会徒劳无功。
“什么办法?凡音不是已经……”云息觉得疑惑,死而复生这种事情,太过玄妙,令她不敢多想。
“找绍长座问了还魂救命的法子,如今正在一合殿试图救回凡音。”
秋慕客简单带过,他垂眸思量着,等止月从一合殿中出来,应该要如何安慰他才是。
云息一时觉得自己似乎听岔了,“还魂……救命?”
“秉大长座,”不等云息再说什么,殿外小童急忙进来禀报道,“止月长座带着凡音公子出了一合殿,现正往重艮宫方向回去。”
秋慕客怔了片刻,这才不过一个晚上,他未料到止月这么快就从一合殿中出来了,或者是因为“回天术”确实只是胡诌八扯的东西,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用处?
他正考虑着是不是该给止月一个人冷静哀悼的时间,云息就匆匆起身告退,不说也知道是要去了重艮宫。
秋慕客轻笑一声。云息这份感情,难怪压得止月要跑。
……
凡音躺在床榻上,他的面色虽然仍旧有些苍白,却已经好了很多,见了一些红润。身上的伤口早已经被碧落包扎好了,静躺在床上。
“这一次可真是要多谢谢绍皖!”
碧落激动地握着小手手。
就说绍皖能记得从前的所有事情,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。
不过一个晚上,凡音的魂魄竟如此顺利地归了肉身,实在不可不谓一大奇迹。
止月替凡音盖上小被子,回身看看激动不已的小姑娘,“你也累了一晚上,去休息一会罢,我来照看凡音就好。”
碧落使劲摇摇头,“我一点都不累,我想在这里等凡音醒过来。”
据竹简上所说,魂魄归于肉身之后还要再相互融合一段时间,期间被施法者陷于昏迷,待身魂合一之后,便可一如往常。
止月拿出竹简再来看着,“也不知这是谁人留下来的,这么有用的术法,怎么就被后人当作闲谈杂话忽略掉了呢?”真是浪费。
他话音未落,殿外就传来了声音,说是云息到此,想见一见他。
止月下意识地看了眼碧落,她正专注地坐在床边看着凡音,神色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。他忽然想到了那日慎夜吻她的情景,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,出声让云息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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