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的清晨，雍王穿着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出现在了西都的东大门外。
他将自己那华贵优雅的王爷特有的锦袍脱了下来，整整齐齐地叠好，就放在雍王府大厅的中堂之上。
城外的百姓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东大门外，窃窃私语着。
人头攒动、秋风阵阵。
十几口大锅里面热气腾腾，熬着热气腾腾的粥饭。
人越聚越多，已经在城门口堵了起来，他们闻到着热气腾腾的粥的香气，都争相挤到最前面，只为能够分到一点点粥水，哪怕只有一点点，都是倍加珍惜。
雍王站在几个大锅后面，在充满香气的热气后面的雍王，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仙，悲天悯人又深情款款地迎接着西都周边饥民的“朝拜”。
虽然并没有很多人注意到站在粥水后面的他，但是这些人都是因为他才能活。
雍王湿润着眼眶，也许是因为被热气熏烤了眼睛，也许是因为看到饥民们的样子而难以自制。
“大家不要争抢，让老人和孩子先吃。”雍王呼喊着。但似乎这并没有什么用，拥挤的人群依然把本就虚弱的老人和孩子们挤得越来越靠后。
“大家不要争抢。”雍王的声音很快被拥挤的人群淹没，根本没有人在乎这位施舍者的呼吁，哪怕这呼吁是那样的恳切，那样的急迫。
一个皮肤黝黑，赤裸着半边身子的还有些壮实的男人从人群中挤出来，他推开层层人墙，冲到了大锅的前面，拿着一个大碗，伸手便要去舀那锅里的刚煮熟的白粥。
还差点撞翻了那热气腾腾的大锅。
站在锅后面的雍王不由向后退了一小步，但又很快便重新站定，愤恨地说到：“你退后。”
但那男子并没有理会他，而是满眼放光盯着那锅热气腾腾的粥，手依然在向前伸着。
“退后。”雍王的言辞更加严厉，其中还夹杂了三分怒气。
但那男子依然没有要退下的意思。
“将他叉出去。”雍王对着左边卫兵，厉声吩咐到。
左右两个卫兵，拿起手中的长矛，隔着两口大锅，也轻而易举便将那男子夹住，让他动弹不得。
紧接着，雍王又命令到：“所有的男子退后，让老人和孩子先吃。”
左右两边十余个护卫用长矛在几口大锅面前架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“篱笆”。
此时，本排在最前面的几个男人怯生生地往后排靠了靠，但并未走远，而是像饿狼一样死死地盯着锅里的粥水。
“王爷请慢。”此时，唐勉小跑地向城门口而来，他的手臂难以行动，跑起来非常滑稽，但是他焦急的样子却没有人会去笑话他，因为他着实非常认真地叫着雍王。
“先生，你怎么来了。”雍王有些诧异，因为唐勉是最不主张自己放赈的，此时又来这里趟这趟浑水，这让雍王有些不解。
“王爷请慢。”唐勉气喘吁吁地走到雍王的面前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“王爷，府粮并不多，这样救济恐不是办法，救不了几个人。”
雍王当然知道这些，他看到唐勉前来，又说着这样的话，自然知道他的来意，至少知道他不是专程跑来反对自己的。
“那先生说应当如何？”雍王凝眉问到。
“王爷如果相信在下，就让孩子和母亲先吃。”唐勉故意顿了顿，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雍王的眼睛，一点也不回避。
“好。”雍王下令到：“让所有的母亲带着孩子来吃。”
人群被雍王的护卫们挑开了一条不宽的通道，三四十个女人和小孩沿着通道，在身边亲人和陌生人的注视下步履蹒跚地来到大锅前，颤抖着舀起清淡的粥水喝起来。
她们喝的很香，就好像在喝着琼浆，虽然只是最寡淡无味的粥水，但是她们却喝的很有滋味。
三四十人，又都是女人和小孩子，根本吃不了多少粥，很快便吃完了。
此时粥似乎并没有少多少。
唐勉在一旁看着，神情依然严肃，他狠狠地盯着前面的百姓，又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。片刻之后，他猛地睁开双眼，弯下腰，从脚底抓起一把沙土，一把混合了草木屑、烂树皮和石粒的沙土。
他艰难地抬起手，侧着身子，咬着牙，将手中的沙石草屑一股脑扔进了大锅之中，又大声招呼身边的护卫，说道：“大家各自拿一把沙土放入锅中。”
雍王有些不解，急忙说道：“先生，何故如此，这么好的米，可是有多么珍贵。”
“王爷，就是因为太过于珍贵，才不能救赈。”唐勉没有让雍王说完，便义正言辞地说道。
“为何？”雍王问。
“王爷，饥民见到这么好的粥，能不敞开了喝吗？他们长期挨饿，如果进食太精、太快，就会积食，加些沙土，他们就会慢点吃，这样就容易吃饱、吃慢。”唐勉不紧不慢地说着。
“况且，我看这些人中，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饥民。”唐勉接着说。
雍王一愣，他方才感受到的异样终于有了答案，那最先冲到前面的黝黑的男人并不是饥民，至少没有那么饥饿。
“本王明白了。”雍王看着挑出草屑木块的饥民，慢慢地喝着碗里的粥水，若有所思的说道。
“王爷，能否借一步？”在喧声鼎沸的热闹的人群中，唐勉轻轻在雍王耳边说道。
“怎么了，先生？”雍王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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