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瓶儿感觉到自己奔流的灵力突然一滞，紧接着，自停滞处发出一阵灼烧般的痛感，未等她有反应，这灼烧感便如燎原野火般沿着灵力轨迹整个绽放了开来。
疼痛带来伤害的同时，也带来了清醒。
青瓶儿终是明白了这是来自林毅的杀招，当下不再保留，猛然将灵气聚到一处，意图反击。
然而很快她就发现，奔流的灵气在聚拢过程中飞速的消失着，等聚到一起之后，那原本预期的灵气量足足消减了大半，这些灵力根本不足以反动反击。
完蛋了。
她万分的后悔。
后悔自己讲林毅这个祸患留在身边，后悔自己没有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便祭出杀招……
她原本不见得会落败的，错就错在看到攻击的人是林毅之后想当然的轻视了几分。
但再想这些已然无用，现在唯一能活下去的方法便是跪下去。
放下尊严和除生命外的一切，换取生还的可能。
“请饶我一命，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，当牛……”
然而话没说完，生命力便先于话语消耗殆尽。
死掉的青瓶儿看起来更美丽了，只是这美丽里带着几分悲伤。
而看到死去的青瓶儿，原本以为自己会无比高兴的步鸾却颇为胆颤。
作为渔翁的他没有获胜的喜悦，他反而觉得似乎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逃脱了出去，他觉得自己不完整了。
他楞楞地看着她，像是看着一朵逝去的花，他为她的凋零而感伤，但内心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太过做作。
他似乎找不到自己真实的想法了。
原来人一旦说谎话，竟是先将真实的自己骗过，然后将真的自我锁在不可知地，自己先变成一个假人。
我赢了，但真的我也永远回不来了。
而另一边，林毅也沉默着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，但却是清醒着第一次杀人。
之前被梦魇之王蒙骗下，他的心和意志像是裹上了一个硬壳，一定意义上支撑他让他度过了杀人带来的生理不适，但这硬壳却无法帮他处理心理上的问题。
所以见青瓶儿死掉，想象中那伸张正义带来的满足感和自豪感并没有出现。
出现的反而是自我质疑和来自灵魂的压迫感。
桃色雾气渐渐的散开了，小桥流水依旧美丽，可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似乎一下子就没了生气。
林毅终是恢复了过来，来到了还在发呆的步鸾面前。
感受着身边的光影变换，步鸾终是清醒了过来，不过对视之后的两人却又是同样的沉默。
又过了一阵，步鸾终是反应过来，开口说到：“谢谢你，不过我想把她埋了，你能帮帮我吗？”
林毅沉默的点了点头，随后扫了一眼眼前景色，在这景色最美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坑。
步鸾拦住了林毅接着施法的手，抱住了青瓶儿，慢步走了过去。
两人看了那失去活力而美的更纯粹的青瓶儿最后一眼，然后便将小坑填平了。
没有起坟包，怕这坟包让这美景变得太凄丽，怕有人打扰青瓶儿这最后的安宁，怕在自己的心头也留下这个坟包……
两人沉默地离开了这被阵法覆盖的地方。
面对着更广阔的天地，之前压在心头的阴郁终是散开了。
“你家在哪里，需要我送你回去么？”
做好事做到底，林毅本就没有目标，自然也就没什么顺路不顺路。
然而步鸾摇了摇头，看了看家的方向，心里却平白生了一股抗拒之情。
那青瓶儿虽然让他恨意萌生，但不得不说，在某些意义上，青瓶儿也确实改变了他的人生。
既然已经看到了另一个更好的世界，他怎么可能还会甘心回到那田间地里做一个靠天吃饭的凡人。
只是青瓶儿对他并不是毫无保留的，他仅仅到了明白灵气是什么且能感知到灵气的地步，之后的功法青瓶儿并没有交给他。
他无法靠自己去继续探索这个世界，如今唯一有些许可能的机会，就在面前。
“那我就走了，再会吧。”
林毅说了一声，转身离开，却听到身后忽的传来“扑通”一声，他转过头，发现步鸾已然跪倒在地。
“林哥，我不敢求你收我为徒。”
“我也不该麻烦你，缠着你。”
“可我已然看到了另一个世界，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当一个傻子瞎子聋子，去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凡人。”
“我知道是我贪心，可我真的做不到。”
“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，做您的随从仆人或是奴隶，在您百忙之中，抽空指点我一点点，给我留一丝念想，让我不至于完全失去希望。”
“求您了。”
说罢，步鸾一个头磕到地上，额头渗出红色的血丝，一点点的凝聚成血珠，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一朵血花。
林毅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他自己进入这修仙界还不到一年，所以这收徒或是教导别人的事儿根本就未曾出现在过他脑海中。
如今被猛然输入这个念头，他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思考。
他下意识的要拒绝。
然而还未等他开口，步鸾再次重重的磕了下去，直接打断了他的思考。
他无比讨厌这样的方式，可很快他便觉得这场面无比的熟悉，而之后很快便想到，这画面曾出现在脑海里，不过跪下的人是他自己。
他在狐仙儿死后想要进入修行界找余敬之讨个说法的时候，便曾想到过这一幕。
当无能且无助的时候，他能想到也只有这个抛弃一切还会惹人讨厌的做法。
而想到这里，他的厌恶感便消失殆尽了，因为他不想厌恶另一个自己，哪怕另一个自己确实讨厌。
心软了之后，更多的问题出现在了脑海里。
可就算收了他，我能教他什么呢？我也才刚刚到练气后期，我对这修行界也还保留着陌生感。
而于此同时，步鸾一下一下的磕着，头上已然血肉模糊。
林毅不想身后跟一个傻子，他不得不先停下思考教什么的问题，拦住了已经磕到头晕眼花的步鸾。
“我便收下你了，记名弟子吧。”
然而随后林毅的脸色却陡然变化。
“呃，那个你到底叫啥名字来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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