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颈处被一只手死死按住，碧落动不了身。慎夜的话音在脑海里盘旋，回想这些年来的事情，心里后怕得厉害。
自她入冥府以来，除了遇到止月，哪一件事不是在他的眼皮底下？
碧落不自觉攥紧了枕垫，咽了咽口水。
她忽然想起来在人间看到蓄养的牲畜，先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它们，然后等它们长大，就宰杀吃掉。
“……慎夜，你是我什么人？凭什么这么干涉我！”
背上陡然一松，慎夜放开了手，碧落扯着身下的衣服连忙想直起身来又被按了回去。慎夜扯着纱布，覆在她的背上，“我也想让你明白，我是你什么人。”
“三千年前，我早向上神请了婚旨，之前念你情智未开一直未曾言明，如今既然你已经明白了这些事理，不妨就让你早作些准备。”
一席话宛若晴天一个大霹雳。
碧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他，“你说什么！”
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。
伤口上的纱布已经裹好，慎夜为她穿好衣裳，“你入冥府当天，我便已经向上神请旨赐婚，本想等到你百年禁闭后再告知你，不过既然你现在问了，我便告诉你。”
她急切起身想说些什么，身上环住了一双手臂，他垂头抵在颈肩处，“碧落，我可以不在乎花止月的事情，我权当你只是一时的糊涂。我相信你会明白，这区区凡尘十年怎么能及得上我对你的心意。”
“感情不是这么算的！我从一开始就想的很清楚……”
慎夜抬手捂住了她的嘴，眸色愈深，“我再给你一百年的时间，好好想清楚。你现在只是刚从凡间回来，还需要冷静一下。”碧落微怒，嘴唇被堵住，只能抬眸瞪他。
那墨眸深潭里藏着怒意，唇中的热气传到了手心里。
慎夜松开手，站起了身，向下俯视着她。
她的衣衫有些凌乱，半撑着手臂侧躺在床上，长发散落在身侧，勾着曼妙的身姿。
掌心里还留着她唇上的温热，他不受控制地想起方才靠在雪背上闻到的花香，神魂恍惚一瞬，他连忙扯过一边的锦被拢在她身上，“好好休息，待伤好之后我送你回忘川亭。”
说罢，他不敢再看碧落一眼，快步离开了。
青纱帐轻晃，屋中没了声息。身上的伤已经不是那么痛了，碧落却觉得脑壳胀得发痛，不知是因为伤的太重还是被慎夜气的。
她揉了揉太阳穴，理好了衣服爬下床榻，忍着背上的伤痛，步履蹒跚地走出门去。
……
四周围暗沉沉的，哪怕有游魂鬼吏往来吵闹，碧落也不觉得如何热闹。
凡尘的花都是需要晒太阳的，而她生于冥忘河川，自有了意识以来就只对着天上那轮孤零零的月亮。去了这凡尘一遭，碧落觉得她不单单羡慕那些生活在太阳底下的人，还颇羡慕那些生长在太阳底下的花。
大家都是花，凭什么她就晒不到太阳？
而她不光晒不到太阳，甚至还在无意识的时候被慎夜安排了一切。
到底凭什么？又不是他种的花！
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，这一走，扯得更痛了。碧落吸着凉气，硬是拖着步子往少晚的府邸走过去，她一边走着，一边回想着刚刚和慎夜的对话。
慎夜居然在三千年前就请了婚旨，可那时候自己才刚入冥府，她和慎夜相识未久，那么急匆匆地请婚旨是要做什么？他着急想种花吗！
她头痛的厉害，三千年前的那些事情自己早记不清了，慎夜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她起的这些心思，她也不知道。怪只怪自己白白在冥忘河川听了那么多的故事，居然这么晚才开了心窍。
喧嚣渐渐远去，碧落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少晚的府邸，抬手拍了拍漆红的木门。
门吱呀一声缓缓地向里打开，守门的小厮见了是她，笑眼称了声忘念司大人。
她毫不见外地往里走去，一边说道：“我来找天涯的，让她赶紧出来见我。”
小厮连忙拉住了她，“大人不在，早些时候不知去了哪里，一直未归。”
碧落无力地抬头捂上了眼睛。
人间那句话说得好，走背字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。
小厮看她面色发白，提议道：“不然忘念司大人您先进屋歇息等等，说不定我家大人一会就回来了呢。”
碧落心情郁闷地摆了摆手。
她宁可去墙根地下蹲着听那些闲着没事干的鬼差唠嗑，都不想在少晚天涯的房间里一个人待着。
于是不几时后的宫门城中。
往来的冥魂鬼差，谁都没注意到墙根下蹲坐着一个颓废的古藤花。
碧落抱着膝坐在街边墙根下，街道两侧悬着大红灯笼，她忽然想起那一日祀神节，各处张灯结彩，比这里只挂着红灯笼可好看多了。
那时候也没有太阳，但是有漫天的星空，旁侧灯影阑珊，那人玉树芝兰。
只因为自己说个姑娘扔到他脚边的荷包好看。
他便弯弓搭箭，赢了个荷包放到了自己的手心里。
止月看着自己，唇间带笑，她还记得。
碧落摸索着衣袖，拿出了那个荷包，细细端详着。
“古藤？”
旁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一个激灵险些将荷包失手丢在了地上，不过幸亏自己抓的稳。
“抱歉抱歉！”婴如许手掌合十，歉意地笑笑，“我刚刚从这里路过，看到你就叫出来了，”她垂眼看到了碧落手上的荷包，惊讶一声称赞道，“这荷包可真精致，是你做的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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