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行人中，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瘦骨嶙峋，脸上溃烂的脓疮在凡音细心的调养下已经好了大半，露出了原本尚还清秀的面容。
但即便如此绍芜却是始终无法对这个小孩子如何心生亲近，或许瞧着她的样子多多少少也能有点同情之心，但是只要看到她那乱糟糟的头发、脏兮兮的衣服，就唯恐避之不及，说起来也挺佩服凡音，这些天里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个小乞丐，半点厌恶的情绪也不曾看出来过。
小姑娘换上了凡音的旧衣服，穿起来有一些大，不伦不类地在裤脚上绑着绳子系着，她紧紧贴着凡音，对其他的人都有些惶恐无措。
“你方才说你家原是在巫荒城？”
凡音小心翼翼地轻柔地问她。
她点点头，将手中的一块饼掰成两半，把其中一半放进怀里，才开始小口小口地享受，经过几天之后，确定了每一顿不用再与别人争抢就可以吃上饱饭，她现在格外珍惜入口的每一餐。
沈言看着凡音，忽然轻笑道：“你师父把你教导得真的很善良啊，况且年纪小小却有这么好的医术，真是难得。”
凡音板着一张小脸，认真严肃道：“我师父常常教导我‘凡见人危难，须要尽力而为，且不负自己与他人’，我师父自己就是这样做的，所以无论是在山郊荒野还是繁华街坊，只要看到有人生病受伤、命悬一线，她就会上前搭救的，而且从来不收诊费的！”
绍芜忍不住嗤笑道：“她是不是根本就来不及收诊费啊？因为人都已经被她医死了啊。”
凡音很生气，本想驳斥她，却突然发现她讲的似乎是很有道理的事实，根本无从辩驳……
“我师父！我师父她……她医术也没那么差劲……”
凡音越说越无力，皱着小脸不开心。他偷偷瞧一眼慎夜，暗搓搓地期待他帮忙反驳两句，然而人家悠然自若地喝着茶，根本不当回事。凡音有些气恼这个人，分明是和自家师父很是熟识的样子，这个时候又不帮着说话。
小姑娘慢吞吞地啃完了一小块饼，习惯性地就往衣服上抹抹手，凡音见了连忙心疼地拦了下来，从包里找了块帕子给她擦净了手。
绍芜见状调侃说道：“你个小子借衣服的时候挺大方，这时候又变得这样小气了。”
凡音低头闷声道：“那衣服是我师父一针一线给我做出来的，我自己穿的时候都特别小心呢。”
慎夜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，慢声道：“我竟不知她何时是会做这些，你却从没提起过。”他转头看着那小姑娘。这人似乎第一次正眼看自己，她局促不安地低头扭捏着，丝毫不敢与之对视，否则就会发现慎夜只是瞧着她身上的衣服。
凡音心道，大哥我也不能事无巨细地和你彻夜长谈罢！否则早该被他烦得一脚踹开了……
慎夜忽然站起身来，沉眸望着一边的方向，许久，“还有一天……”他微偏过头，垂眸看着凡音，“起来赶路，不许再出岔子，否则无论你生死我都不再理会你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微冷，凡音顿时生出一股寒意，不禁瑟缩了一下。
不知怎的，他自那语气中隐约听出迫不及待的翘盼和期待。凡音忽地开始忧心起来师父，叶念尘究竟是招惹了哪里来的这一尊大神，他可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人。
衣角被人拉了一下，凡音回头看到小姑娘畏畏缩缩地瞧着他，细声道：“你、你们可以带我去巫荒的西南城郊那边吗？我想回家看看……”
西南城郊距他们此刻的方向有不短的一段路程，凡音犹豫地看向慎夜，果不其然，被他毫不留情地否决了。
他的眼神轻轻掠过凡音，“我说过，若你再出什么岔子，我不会再管你。”
凡音自认不是个坏脾气的，至少在叶念尘和止月面前他从来没有耍过小孩子脾气，正相反的，他体贴懂事，常常能考虑到心大能成海的叶念尘忽略的事情。但此刻，他只有对慎夜满肚子的怒气和抱怨，说道：“反正你从来也没有真心想带我安全到巫荒城，不过就是想用我来向我师父邀功讨好罢了，既如此，只管走你的就好了，何必口口声声来管我！”
慎夜慢慢将手背到身后，忽地冷笑一声，“邀功讨好？词用的不错。你既然这般气恼我，想必就算带你到她面前，也邀不到功、讨不到好，”他转过身，斜睨着凡音，“你走罢，随意想去哪里，不过到了垂死挣扎之时，可莫要忘了你如今这份好不容易来的骨气。”
凡音恶狠狠地咬牙说道：“谢你吉言，才不会忘呢！”
“凡音！”
沈言看着凡音气汹汹地拉着小姑娘往另外的方向走去，一边是毫不留情的慎夜看也不看地抬步前行，他忙对绍芜说道：“我不放心凡音他们两个小孩子，你要和我去找凡音么？”
“才不呢！”眼前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和慎夜独处的机会，她怎么会放弃而去陪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，“你自己去吧。”
沈言端详她片刻，低头叹口气，“那你自己保重，教座不是个会关心别人的人，你万事自己小心。”
绍芜觉得他好啰嗦，赶他道：“知道啦，你快走吧，那两个孩子都没影子了！”
沈言怅然地摇摇头，向凡音那边走了几步，又回头看了一眼，绍芜满心欢喜地跟在慎夜身后，满眼溢出的喜悦。
他抿抿嘴，回身找凡音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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