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中闪过两道身影，追着一个青衣鬼而去。
顾以宁抬指掐诀，伸手挥出一道道符咒，将青衣鬼制在其中，又拿起一方香炉，将它收了进去。
“师父。”
顾以宁端着香炉，走到云息身前，施礼道：“这鬼物上有凡人精血气息，看来刚刚已经要了一人性命，”他带着几分愤然，“不知是何人遭此横祸。”
云息接过香炉，收入了袖中，叹口气道：“罢了，左右将那害人的鬼怪降服住了，也算告慰逝者亡魂了。”她身着一袭浅青色裙衫尽显端庄又不失姿态的娇俏，蝴蝶步摇系于发髻，垂下的流珠在墨色的发丝中熠熠，随着她的动作在夜间投下一串光影。
月光下投下一片阴影，顾以宁站在她的影子中，垂眸道：“教座与绍皖长座已经往巫荒城去了，我们是否跟去或是回语一山？”
云息思索片刻，道：“左右语一山仍有大长座与秋长座坐镇，我们也不必急着赶回去，不若去巫荒城探探情况，也好帮衬着一二，”她想起听闻的巫荒城的近况，一双美目尽是悲戚，“到了此时才知我凡尘之人竟如此无力，被这等鬼物搅扰得不得安宁。”
“师父……”顾以宁想出言安慰她，却听到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，他立刻警觉道，“谁在那边！”
叶念尘跟着止月偷摸摸地来这里看看，天色太暗，只瞧见两个隐隐约约的身影，依稀从身量穿着上来看，似乎是一男一女？然而不等她仔细瞧瞧就被人揪出了小尾巴，一时尴尬。
叶念尘从暗中出来正欲自报家门，待在月光下看见那女子的模样后，心底暗暗赞叹着惊呼一声，到底如何才称得上“仙姿佚貌”，不就是眼前的人。她想打个招呼，然而却见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怪异地盯着自己……身边的止月。
她疑惑地回身看向止月。
他看着那女子半晌无言，一双桃花眼眸满是惊异，许久，才像是自语呢喃一声：“云息……”
一声云息轻柔又包含着说不清的情谊，传到她的耳朵里，仿若心上浇下了一盆冷水，她木然地看向那姑娘，见她神色中含着不容忽视的喜悦，浅声唤着“止月……”
叶念尘此刻觉得自己有几分多余，但双脚仿佛生了根，再挪不动半步。
“止月……长座。”顾以宁回过神来，犹豫着叫出了口。
他的声音令几人回神，止月看看他二人，出声道：“你们，怎会在此？”
云息轻咳一声，回道：“我与以宁下山收服作乱的鬼怪邪祟，因此路过，”她看到止月身边黑斗篷的少女，问道，“这位是？”
叶念尘看着面前仙姿佚貌的女子，片刻，笑了笑，道：“我姓叶名念尘，是个江湖郎中，之前止月救过我和我徒弟，又恰好都是江湖漂泊，故而与他同行。”
止月听她这样说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。
虽然字字句句讲的都是实话，但是言语间又好像在刻意拉开距离。
“原来如此，”云息笑笑，继而问道，“那你二人要往何处去？”
“巫荒城。”止月回道。
云息面露惊讶，说道：“巫荒城鬼怪肆虐，止月你，你又何必……”
没等她说完，止月回道：“小叶儿有一徒弟走散了，被人救起带去了巫荒城，我们要把他找回来。”
小叶儿……
云息心底念着这个称呼，无意识地回道：“啊，原是这样……”
止月看着云息，片刻，对顾以宁说道：“可否麻烦你将小叶儿带去前方几里的一处小镇安置，我与云息有些话要单独说一下。”
叶念尘抬头看他，又慌张地低下了头，此前，止月从没有让她离开过自己身边……她抬眼望着那明眸皓齿的美人，垂眸缓了缓自己的心绪，对顾以宁笑着道：“劳烦这位公子了。”
顾以宁颔首上前，“姑娘请罢。”
叶念尘低垂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袖，身边的顾以宁也是个不喜欢言语的，两个人静默无言地走着，她其实很想去听一听止月会同云息说些什么，但又怕自己没那个接受现实的勇气。
良久，她站定了脚步，对顾以宁说道：“烦请你在此处等我一下，我有东西落下了要回去取一趟。”
话毕，也不等他作何回答，朝来时的方向跑去了。
顾以宁看着她跑远的身影。
……
叶念尘往回走着，脚下的步子放得越来越轻，她忽的想起了那一日，那时他们第一次见面，凡音才只有三岁，她在神庙中才见了止月第一眼，但又好像盼着这个人已经很久了，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情绪，想让她喜极而泣。她假装看不到止月的抵触，不依不饶地要跟着他闯荡江湖，甚至于当初自己也不知为何脱口而出“我跟着你是为了帮你找妻子”……止月拿自己没法子，任由自己这样跟了上去，这一跟，就是五年。
那一夜里他们露宿林中，她抱着已经安然入睡的小凡音，瞧着止月的侧颜，止月睡得浅，梦中不知被何事惊扰，微蹙着眉头，低声唤着：云息……
那一声云息，她默默帮止月记下了。
叶念尘慢慢地走近了，黑色的斗篷令她恰好隐藏在夜色之中，止月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进了她的耳中，如同在湖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。
月色姣好，星辰依旧，止月对着眼前的姑娘说道：我想见你很久了。
脑海白了一瞬，后面的话她全然没有听到，慌慌忙忙地离开了这里。
她走在林中，慢慢彳亍，脑海中有些恍惚，她记得自己对止月的承诺，说要帮他找妻子，记得止月睡梦中唤的名字：云息。
她以手掩面，终是释然一笑，终于有些事情，看着他找回来了，自己也该放下了。
……
顾以宁等待的时间比他自己想象的要短得多，他看着月影下步履缓慢的少女，却辨不清她的神色，问道：“如何，东西找回来了么？”
叶念尘抬起头，朗声笑道：“嗯，找回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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