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知道是怎么把相欢搀扶回红袖阁的。只知道我与她计划着的自由已经消失不见了。
或许我再也出不去这皇城，亦或许连这红袖阁都出不去了。
相欢沉默着，最后坐在了琴后，手轻轻的拨弄着琴弦，婉转的琴声逐渐悲凉，一如我初见她那样。不，比那更悲伤。如同女子哭干了眼泪，最后只能流出两行血泪那般的压抑。
相欢弹了一整晚琴，我听了一整晚。清晨的光渐渐透过纸窗，像是一层霜覆盖在相欢的身上。
相欢离开了琴旁，坐在了梳妆台前，把凌乱的头发散开轻轻的唤着我：“玉炔，你为我梳头发吧。”
我拿着梳子，一下一下的梳着。相欢今年应当多大了呢？初见她不过十八九的样子，如今二十有八了吧。正是女子最艳丽的年纪，可相欢眉角的愁是散不去的，仿佛上了年岁的妇人。
想想前些日子我们二人计划着骗她父母的拙劣的话语。她又如何能有我这般大的女儿来。
我把她的头发挽成花瓣的样子，记忆中街上打扮艳丽的小姐门都会梳这样的发髻。又寻了两根发簪插上。
相欢笑了，然后起身从她的枕头下拿出了一张纸。交给我说：“这是你的卖身契，原是你自小在这长大没有这东西，冯妈妈留的心眼擅自做主给你签了。现在被我买下来了。一直没告诉你本是想等年过了给你的礼物。如今提前给了吧。”又在这房间里来回踱步说：“这阁子，也留给你，若是日后真出不了皇城，这就当个客栈住着。”
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。
相欢笑了笑说：“这三层楼的姑娘们哪一个没些银子？这房间我早就买下了，房契我放在了床板下面。”
相欢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说：“我欠你一个纸鸢，今后还不上了。不过，我早就决定了，今后不做那任人玩弄的纸鸢了。我亲手，剪短那根线。”
门口传来冯妈妈的声音：“相欢啊，有一个叫芦风的公子花了大价钱给你赎身，你看这……”
“我收拾一下这就走。这天启阁我留给了玉炔，里面的东西都留给她了。玉炔不要的东西冯妈妈看着收拾就好了。多谢冯妈妈的照顾，往后还要请您照顾玉炔。”说着退下手上的玉镯子递给了冯妈妈。
冯妈妈的脸笑开了花，一边说客气话，一边把镯子往怀里塞。
相欢转身只拿了一个藏在衣服里的布包和一沓银票。银票塞在了我怀里，然后对我笑着说：“不必送了，此去一别，再不相见。玉炔……再见了。”
我想抓住相欢的手，却连袖子都没有抓到，脚下灌了铅一般，不能挪动半分。望着相欢离去的背影，纤细却坚强。那是属于相欢的决绝。
房间里其他的姑娘都在窃窃私语着说相欢同怜生一般幸运，有人为她们赎身。
只有我了解，相欢宁愿留在红袖阁，也不愿回到凡尘中。
抬头望去，却看到了柳绿倚在门前望着相欢，脸上没有半分笑意。她看了我一眼，微微一笑，回了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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